杜甫五律《捣衣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乾元二年（759）秋，时杜甫客秦州。

捣衣（杜甫）

亦知戍不返，秋至拭清砧。已近苦寒月，况经长别心。

宁辞捣熨倦？一寄塞垣深。用尽闺中力，君听空外音。

唐时大部分地区的百姓以葛麻制衣。葛麻织品僵硬，需捣砸柔软。捣衣工具是棒槌和砧石。因对照明要求低，百姓常在夜间捣衣。每到秋夜，到处皆闻捣衣声。古代描述捣衣的诗很多。【《捣衣》（晋-温子升）：“长安城中秋夜长。佳人锦石捣流黄。香杵纹砧知近远。传声递响何凄凉。”《秋歌》（唐-李白）：“长安一片月，万户捣衣声。秋风吹不尽，总是玉关情。何日平胡虏？良人罢远征。”】

戍（shù）：《说文》：“戍，守边也。”《诗传》：“戍，屯兵以守也。”

拭（shì）：《尔雅》：“拭，清也。”砧（zhēn）：捶东西时下垫之具。捣衣石。《玉篇》：“砧，捣石也。”《送魏万之京》（唐-李颀）：“关城树色催寒近，御苑砧声向晚多。”《秋兴》（杜甫）：“寒衣处处催刀尺，白帝城高急暮砧。”

宁辞：岂辞。（辞：推脱。）《送常侍御却使西蕃》（唐-韦应物）：“此去多应收故地，宁辞沙塞往来频。”

熨（yùn）：用金属器具加热按压衣服，使之平贴。《和徐录事见内人作卧具》（梁-萧纲）：“熨斗金涂色，簪管白牙缠。”《白丝行》（杜甫）：“美人细意熨帖平，裁缝灭尽针线迹。”

塞垣：边关城墙；指边地。《难夏育上言鲜卑仍犯诸郡》（汉-蔡邕）：“秦筑长城，汉起塞垣。”《蓟中作》（唐-高适）：“策马自沙漠，长驱登塞垣。”

空外：野外；天外。《大唐三藏圣教序》（唐-李世民）：“积雪晨飞，途间失地；惊沙夕起，空外迷天。”《夏口行》（唐-韦庄）：“谁道我随张博望，悠悠空外泛仙槎。”

大意：也知你戍边难以回来，秋天来了还是要擦拭清砧。严寒冬天马上要到，况且已分别很久思念很深。岂能因捣衣太累而推却，邮寄捣好的衣服不怕边塞远深。妇人好像是用尽浑身力气，请听这响彻天外的捣衣声音。

诗意串述：此诗前三联为捣衣妇自言。俺也知道你戍边难以回来，但秋天来了还是要捣衣熨衣。一是因为苦寒天就要到了，二是因为我们分别太久思念太深。哪能因太过劳累而忘却捣衣熨衣，寄去新衣无论边关多么远深。首句沉痛。思妇当然希望征人回家，但战乱期间征人死亡者甚众，家人亦清楚。然而只要丈夫还活着，捣衣熨衣寄衣是不容置疑的。末联感慨。听着一声响过一声的捣衣声，杜甫感觉这位女子好像是“用尽闺中力”。你听这声音何等沉闷沉重和沉痛！诗以虚词起，中间虚词甚多，曲折宛转，沉痛至极。